天上人家,醉王母、蟠桃春色。被午夜、漏声催箭,晓光侵阙。花覆千官鸾阁外,香浮九鼎龙楼侧。恨黑风、吹雨湿霓裳,歌声歇。
人去后,书应绝。肠断处,心难说。更那堪杜宇,满山啼血。事去空流东汴水,愁来不见西湖月。有谁知、海上泣婵娟,菱花缺。
作者
    汪元量(1241~1317年后),南宋末诗人、词人、宫廷琴师。字大有,号水云,亦自号水云子、楚狂、江南倦客,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咸淳(1265年~1274年)进士。南宋度宗时以晓音律、善鼓琴供奉内廷。元军下临安,随南宋恭帝及后妃北上。留大都,侍奉帝后。时文天祥因抗元被俘,囚禁狱中,汪元量不顾个人安危,常去探望,两人以诗唱和,互相激励,结下了深厚情谊。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得元世祖许可,出家为道士,离开大都还江南,暗中结交抗元志士,在浙、赣一带鼓动反元,图谋恢复宋室江山。与民族志士谢翱来往甚密。谢翱曾作《续操琴·哀江南》,歌颂其抗元活动。晚年退居杭州,为道士以终。汪元量在诗歌的创作上有很深的造诣,其诗大多为记亡国之戚、去国之苦而作,在后世有“宋亡之诗史”之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论道:“其诗多慷慨悲歌,有故宫离黍之感,于宋末之事,皆可据以征信。”有《湖山类稿》五卷、《水云集》一卷传世。
简介
    【注释】:
    王昭仪即王清惠,在南宋末入宫为昭仪。她才华过人,和汪元量惺惺相惜,关系甚密。汪元量以琴侍于宫廷,曾“为太室、王昭仪鼓琴奉后”。1276 年,二人同随三宫被俘至元大都 。主在途中曾作《 满江红》,传诵一时。汪元量在抵燕之后 ,也作了这首和词。
    上片主要以追述昔日宫中的繁华生活为主,和王词原作相同。二人身份不同,回忆内容不一。王词中回忆得宠之经历,而汪词中多回忆宴会 。“天上”三句,借西王母瑶池蟠桃大会的盛况,比喻谢后欢宴的逸乐。天上人家,喻指皇宫 。“被午”两句,宴会气氛热烈,通宵达旦,一夜在不知不觉中逝去 。“覆”二句看出场面的豪华。鸾阁外,龙楼房,围锦簇,香烟缭绕。帝王将相,气派十足 。“恨黑”两句,战争的血急骤降临,豪华顿失。汪词取意于白居易长恨歌》“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赏羽衣曲”;汪词改用“黑风吹”的意象,表达十分含蓄。
    “人去后”四个三字句,节奏急促,如音节中的快拍,刻出王清惠北上后的心境:家书断绝,肝肠寸断,谁能与诉。这主要写乡愁 。“心难说”是翻录王词原作“无限事”凭谁说 ”“更那堪”两句,讲家愁国恨。时值苍生涂炭,江疮痍,形势危艰,令人柔肠寸断,加深了“难说”的深度。杜宇,古代蜀国望帝的姓名 ,相传他死后灵魂化作杜鹃鸟 ,鸣声凄厉。啼声不断,至血出乃止 。“杜鹃啼血”常作为国亡家破痛烈心情的象征。“事去”一联 ,不仅对偶精工,而且内容深广:“东汴水”句指金灭北宋,“西湖月”句指元灭南宋,十四个字将南北宋亡国历史概括无遗。“西湖”对应“人去后”其中蕴藏浓浓乡愁。汪元量在北地曾有《 幽州月夜酒边赋西湖月》长:“月亦伤心不肯明,人亦吞声泪如 。”词结尾“有谁知”三句,“有谁知”意为此词无他人知 ,只有己知 。“泣”字和王清惠原词中的“泪沾襟血”遥遥相对 。上 ,这里指北方边鄙之处 ,不指大海。《汉书·苏武传》说匈奴“ 徙武北海上无人处 ”。北海,今贝加尔湖,匈奴居住最北部。汪元量和王清惠不仅被俘至大都,远达上都 ,乃至居延(在今甘肃)、天山(今祁连山)等极荒僻之地 。 元量《居延》诗有:“忆昔苏子卿,持节入异域 ”。“海上”喻指苏武当日所处之地。南归后诗《答林石田见访有诗相劳》做“海上人归一寸丹”。婵娟,喻指王清惠。菱花缺,菱花形的铜镜一破为二,原指陈后主之妹乐昌公主与其夫徐德言在乱时破镜重圆的故事 ,汪词引用此典,以镜破喻亲人离散,兼喻国家山河破碎。
    汪元量这首和词挥洒自如,用语贴切,和王清惠原作相比,意思相近而不雷同,押其韵而不拘常,丝毫不见丝毫的窘迫和束缚 。词中既有对王词的唱和,又倾诉出知己之情 ,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展现在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