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目川上,睹一浮槎。泛泛然若木偶之乘流,迷不知其所适也。观其根柢盘屈,枝干扶疏。大则有栋梁舟楫之材,小则有轮辕榱桷之用。非夫禀乾坤之秀气,含宇宙之淳精,孰能负凌云概日之姿,抱积雪封霜之骨。向使怀材幽薮。藏颖重岩。绝望于岩廊之荣,遗形于斤斧之患,固可垂荫万亩。悬映九霄,与建木较其短长,将大椿齐其年寿者。而委根险岸,托质畏途,上为疾风冲飙所摧残,下为奔浪迅波所激射。基由壤括,势以地危。岂盛衰之理系乎时,封植之道存乎我。一坠泉谷,万里飘沦。与波浮沉。随时逝止。虽段仲文叹生意已尽,孔宣父知朽质难雕。然而遇良工,逢仙客,牛矶可托,玉璜之路非遥;匠石先谈,万乘之器何远。故材用与不用,时也。悲夫!然则万物之相感应者。亦奚必同声同气而已哉。感而赋诗,贻诸同疾云尔。

昔负千寻质,高临九仞峰。

真心凌晚桂,劲节掩寒松。

忽值风飙折,坐为波浪冲。

摧残空有恨,拥肿遂无庸。

渤海三千里,泥沙几万重。

似舟飘不定,如梗泛何从。

仙客终难托,良工岂易逢。

徒怀万乘器,谁为一先容。

作者
    骆宾王(约640—684以后),唐代诗人,字观光。婺州义乌(今属浙江)人。七岁能诗,号称“神童”。早年丧父,家境穷困。龙朔初,道王李元庆辟为府属。后拜奉礼郎,曾从军西域,又入蜀从征云南。返京后,任武功主簿,转明堂主簿,迁侍御史。被诬入狱,遇赦后出为临海丞。为徐敬业草讨武檄文,讨武兵败,逃亡不知所终。他与王勃、杨炯、卢照邻以文词齐名,世称“王杨卢骆”,号为“初唐四杰”。其为五律,精工整炼,不在沈、宋之下,尤擅七言长歌,排比铺陈,圆熟流转,或被誉为“绝唱”。
简介

    游目川上,睹一浮槎。泛泛然若木偶之乘流,迷不知其所适也。观其根柢盘屈,枝干扶疏。大则有栋梁舟楫之材,小则有轮辕榱桷之用。

译文

    这是一首寓言式作品,序文和的联系清楚地说明了骆宾王从骈文中借用了词汇、结构与主题,这就使得其诗具有强烈的雄辩意识及散文式的铺叙。

    诗序原本用来叙述历史或传记的背景,使诗中及所述事件能够充分明了。王勃的《滕王阁诗》就运用了这一古典形式:序文描写了宴会、场景、事件的过程,诗篇则表现对这一情境的反应,诗与骈文序言的区别是分明的。可是在这篇《浮槎》中,诗只是把序文详细叙述过的内容简要地重述一遍。其中主要的变化是序文展示了希望——浮槎将被利用,漂泊者将被启用,而诗却使这一希望破灭。除了结尾外,诗紧密追随了序文的旨意,无论在讨论范围还是在措词上都与之相似。

    序的第三段与诗的开头两句相应:“负凌概日之姿”描写浮木的高度,被简化成“昔负千寻质”。序的第四段叙述这棵树在偏僻的地方十分安全繁盛,诗则处理成具有松树和桂树的孤独和耐力。由于运用了双关语:真心/树干,劲节/树节,诗的描写具有更密切的道德联系。序运用了高雅优美的传统夸张比喻,以称赞的口气将某种事物与神秘的典范相比较:“与建木较其长短,将大椿齐其年寿者。”诗舍弃这一高雅的语句,采用了表示“超过”的简洁套语“凌”和“掩”。序文所写传说中的树也被具有象征意义的松树和桂树所取代。

    诗的第三联出于简化的要求,再次将序的描写语句简化成无力的重复,把“上为疾冲飙所摧残,下为奔浪迅波所激射”变成“忽值飙折,坐为波浪冲”。诗对于骈文序言的这种屈从关系说明,使诗歌创作接近骈文的试图很成问题:诗歌的体式手法已经演变并作用于精炼的五言诗,而骈文的修饰需要较长的语句和较散漫的结构,因此当骈文被“翻译”成诗句时,就变得贫瘠乏味。

    诗的第七至十二句没有追随序的相应段落,感怀时机和命运,而是细致描绘浮槎危险无助、无人赏识的境况。一旦诗自由地突破了序的论点,就可以反过来评论序文,否定浮槎可能遇到良工的希望。在这一点上,诗对序作了补充。不过,这种不同部分地出于诗体的要求,在结尾表现忧伤是诗歌传统的自然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