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巫峡千山暗,终南万里春。
病中吾见弟,书到汝为人。
意答儿童问,来经战伐新。
泊船悲喜后,款款话归秦。
其二
待尔嗔乌鹊,抛书示鶺鸰。
枝间喜不去,原上急曾经。
江阁嫌津柳,风帆数驿亭。
应论十年事,愁绝始星星。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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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712-770),字子美,汉族,唐朝河南巩县(今河南郑州巩义市)人,自号少陵野老,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与李白合称“李杜”。为了与另两位诗人李商隐与杜牧即“小李杜”区别,杜甫与李白又合称“大李杜”,杜甫也常被称为“老杜”。杜甫在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影响非常深远,被后人称为“诗圣”,他的诗被称为“诗史”。后世称其杜拾遗、杜工部,也称他杜少陵、杜草堂。
简介
《喜观即到复题短篇二首》是唐代诗人杜甫创作的五言律诗组诗作品。这两首诗中,诗人想到骨肉即将团圆,喜不自胜,其一从病中得书预想兄弟相见情景,既见骨肉情深,又见思归心切;其二为怨弟不至无可奈何之语,把诗人盼弟怨弟的殷切心情写得活灵活现。所抒发的感情之真挚,爱心之炽烈,是十分突出的。这两首诗,格律精绝,技艺娴熟,笔法臻于化境。
注释
这两首诗是大历二年(767)暮春杜甫在夔州(今四川奉节县)所作。在此之前,作《得舍弟观书自中都已达江陵今兹暮春月末行李合到夔州悲喜相兼团圆可待赋诗即事情见乎词》云:“尔到江陵府,何时到峡州?乱离生有别,聚集病应瘳。飒飒开啼眼,朝朝上水楼。老身须付托,白骨更何忧?”这里说“复题”,是作了前一首,意犹未尽,就再作二首。这时诗人之弟杜观由中都即长安来到江陵,并将到夔州。乍接来书,悲喜交集,因而一再作诗。
译文
其一
巫峡一带千山迷暗,遥想终南山万里皆春。我存病中见到弟弟的来信,不禁惊怪你还是世间之人。边读信边回答几子的询问,弟弟远道来夔州正冒着战争的烟尘。等到弟弟高兴地乘船来到巫峡口岸,哥俩要款叙乡情,话说归秦。
其二
久久地等待你的到来,等不到你急得我禁不住把喜鹊嗔怪。我还把你的信男给鶺鸰看,这时树上的喜鹊还是兴奋得不愿离开。从原野飞来的鶺鸰显出急难之意,我想弟弟你也像鶺鸰似的飞鸣,求其同怀。我老是凭倚着江阁翘首引颈,恨只恨江柳遮住了我的眼睛。过去了不少舱只竟不见弟弟来到,我屈指数十年来的事,一会儿愁得要死,一会儿又苏醒过来。
赏析
文学赏析
“巫峡千山暗,终南万里春。”首联渲染环境,三峡一带,两岸连山,山峦叠嶂,遮天蔽日,因此说“巫峡千山暗”,终南山代指长安,弟弟杜观在暮春时节不远万里从长安来蜀中。
颔联乃直书实事。诗人虽在病中,但因很快就要与观弟相见,精神振奋,病也觉得好多了。两句意为烽烟四起,战乱频繁,生死未卜,突得来书,才知杜观尚在人间。惊喜之情,不可言状。这是悲中见喜。“书到汝为人”,是说:收到来书才知你仍然是人,还没有变成鬼。这就把诗人平时对亲人的关切和接书后的惊喜都表达得淋漓尽致。
颈联是就书发挥。“儿童”,指诗人的儿子宗文、宗武。接到久别亲人的来信,这对全家都是一件大喜事。此时宗武才十四岁,对于十年未见的叔叔是一无所知的。孩子们好奇地想把叔叔的一切都问个明白,诗人也高兴地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兄弟之间的骨肉深情,跃然纸上。“来经战伐新”,这既是信中的内容,也是诗人对孩子们说的话。《杜诗镜铨》引卢德水注云:“是年郭子仪讨周智光,命大将浑瑊、李怀光军渭上,所谓‘来经战伐新’也。”杜观是冒着性命危险,通过战区远道而来的。这两句在感情上又由欢快转入悲凉,是喜中有悲。
尾联设想兄弟见面之后的情景,表现了诗人渴盼观弟早日到来的急迫心情。这是诗人接读来书后产生的联想。诗人的老家在巩、洛,有别业在长安,他在飘泊生涯中一直怀念故乡和亲人。此诗再一次表示了“归秦”的愿望,但是,这一愿望只有等战乱结束,时局太平,方能实现。、款款而话者,慢慢地商量也。诗人实有身不由己、力不从心的苦衷。这里仍然是悲喜相兼。“泊船”与“巫峡”相呼应,“归秦”与“终南”相衔接,首尾紧密配合,堪称天衣无缝。
前一首侧重写读信时的情景,后一首则侧重谈读信后的感想。
“待尔嗔写鹊”是说诗人在等待中十分焦急,同时也感到奇怪:乌鹊不是已经预报了观弟即将到来的喜讯吗?但为什么兄弟还没有到呢?是不是乌鹊的信息不灵了?一个“嗔”字把诗人“喜其至而又恐其不即至”的焦急心情刻画得入木三分。兄弟十年隔绝,空羡鶺鸰之相亲。“抛书示鶺鸰”,是表示兄弟即将团聚,不再羡慕鶺鸰了。
三、四句各自与一、二句相应承。乌鹊尚在枝头,这是一喜;兄弟就像鶺鸰在原一样,都曾身处困境之中,这是一悲。诗人接读来书后悲喜交集的感情波澜久久不能平静。但他抒发感情并不是平铺直叙,而是通过乌鹊、鶺鸰这样的具体形象以及这些形象象征的含义委婉地表达出来的,这就增加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同时,这种隔句应承的表现手法也使行文有串珠双垂之美,笙箫合奏之妙。
“江阁嫌津柳”。诗人登上江边楼阁,希望快点看到观弟来船的帆影,但令人讨厌的是柳荫遮住了视线。春风杨柳,本是美好的形象,这时却成了讨人嫌的东西。进一步反衬出诗人渴盼兄弟团聚的焦急心情。清代论诗家仇兆鳌、王右仲把“嫌津柳”、“数驿亭”都解作杜甫的行为。实际上“风帆”,是杜观所乘之船;“数驿亭”,是杜观的行为。这两句,前一句是实写,后一句是悬揣。诗人发挥了丰富的想象力,弟之盼兄,一定也像兄之盼弟。诗人觉得自己在这里嫌津柳之密,想来他也一定在来船上嫌驿亭之多也。这样就能把相互的感情表现得更加强烈,更加深沉。“应论十年事,愁绝始星星。”“愁绝”亦作“捻绝”,“星星”亦作“惶惺”。“愁绝”,指愁得要命;“星星”,指稀疏的白发。这两句是预想兄弟会面之后,详细叙谈十年来颠沛流离的苦楚,当年正是由于愁得要命,头发才开始白起来的。
这两首五言律诗,格律精绝,技艺娴熟,笔法臻于化境。“晚节渐于诗律细”(《遣闷戏呈路十九曹长》),正是指的这种境界。后人不仅尊之为“诗圣”,而且称之为“情圣”。这两首诗所抒发的感情之真挚,爱心之炽烈,是十分突出的。
名家评价
清·边连宝《杜律启蒙》:兄羁巫峡,弟在终南,万里千山,音尘莫答,向来并不知其为鬼为人,敢期其必见哉?今则吾竟得见弟矣,以书到而知汝之尚为人也。时儿童在旁,怪其言一之过当,乃撮书中之意而答之曰:来经战伐,险阻艰难,能保共必为人乎?故言非过也。因计泊船之后,可以款款而定归计矣。题中单拈喜,诗则兼言悲,故知二字折不得也。嗔鸟鹊,谓其不可凭也;示鶺鸰,不大可解。三、四分承上联,而四句亦欠明。嫌江阁之津柳,碍望眼也;数驿卒之风帆。候弟至也。末言相见之后,论十年来离别之事。向之愁绝者,始惺惺耳。惺惺,苏醒也。旧以“愁”作“拈”,“惺惺”作“星星”,殊费解。
清·仇兆鳌《杜诗详注》:嫌津柳,遮眼不见;数驿亭,来程可计。即前章“朝朝上水楼”也。
清·杨伦《杜诗镜铨》:⑴“江阁”、“风帆”二句,总是急望其至,而较前“朝朝上水楼”,光景又别。
⑵诸怀弟诗情事切至,总有一片真气流注其间,便觉首首都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