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风雨感斯文,短翼差池不及群。
刻意伤春复伤别,人间惟有杜司勋。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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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公元813—858),字义山,号玉谿生,又号樊南生,汉族,唐朝怀州河内(今河南省沁阳市)人,是唐朝著名诗人。他擅长诗歌写作,骈文文学价值也很高,是晚唐最出色的诗人之一,和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因诗文与同时期的段成式、温庭筠风格相近,且三人都在家族里排行第十六,故并称为“三十六体”。其诗构思新奇,风格秾丽,尤其是一些爱情诗和无题诗写得缠绵悱恻,优美动人,广为传诵。但部分诗歌过于隐晦迷离,难于索解,至有“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之说。因处于牛李党争的夹缝之中,一生很不得志。清乾隆五十四年《怀庆府志》记载,李商隐死后葬于祖籍怀州雍店(今沁阳山王庄镇)之东原的清化北山下。
简介
《杜司勋》是唐代诗人李商隐创作的一首七绝。“杜司勋”即指唐代诗人杜牧。此诗高度评价杜牧“伤春复伤别”之作,称赞其诗歌高超的艺术水平。全诗既突出了杜牧的文学地位,表达了作者对杜牧的倾慕之情,也寄托了作者自己对时代和身世的深沉感慨,暗含着诗坛寂寞、知音稀少的弦外之音,具有很高的思想价值和艺术感染力。
注释
⑴杜司勋:即杜牧,晚唐时期诗人、散文家,曾于唐宣宗大中二年(848年)三月入朝为司勋员外郎、史馆修撰(见《樊川集》中《上周相公启》及《宋州宁陵县记》),故称杜司勋。
⑵风雨:语出《诗经·国风·郑风·风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抒写风雨怀人之情。此借意以怀杜牧,并以风雨迷茫之景象征时局之昏暗。斯文:此文,指他当时正在吟诵的杜牧诗作,即第三句所谓“刻意伤春复伤别”之作。
⑶差池:犹参差。指燕飞时尾羽参差不齐。语出《诗经·国风·邶风·燕燕》:“燕燕于飞,差池其羽。”马瑞辰通释:“差池,义与参差同,皆不齐貌。”此谓自己翅短力微,不能与众鸟群飞比翼。此自谦才短,又自伤不能奋飞远举。
⑷刻意:有意为之,此指别有寄托。伤春:因春天到来而引起忧伤、苦闷。复:又。伤别:因离别而悲伤。唐李白《忆秦娥·箫声咽》词:“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译文
高楼上风雨如晦感动于杜司勋的诗文,他羽翼短小无力奋飞赶不上同群的人。
倾注心血刻意写诗感伤时事又伤离别,人世间值得推崇和赞誉的只有杜司勋!
赏析
创作背景
此诗当作于唐宣宗大中三年(849年)春天。安史之乱以后,李唐王朝便日渐衰弱。从唐穆宗朝开始的牛李党争使整个朝廷更加混乱。在党争中,杜牧离开长安,几近家破人亡,无以存身;李商隐也不能幸免,一路外放,生活每况愈下。随着唐宣宗即位,为党争牵累的杜牧、李商隐,从外放地陆续回到京城长安。大约在大中三年(849年)前后,这两位诗人久别之后,终于重又聚合。当时杜牧任司勋员外郎兼史馆修撰,李商隐在京兆府担任代理法曹参军。因为彼此之间的私下情谊,他们在这段日子里有过频繁的相处交游,有过密切的来往酬唱。在《全唐诗》的《李商隐卷》中收录的《杜司勋》和《赠司勋杜十三员外》都作于此时。
整体赏析
首句“高楼风雨感斯文”,写自己对杜牧诗歌独特的感受。这是一个风雨凄凄的春日。诗人登上高楼,凭栏四顾,只见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迷茫的雨雾中。这风雨如晦的景象,正好触动胸中郁积的伤世忧时之感。
正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诗人对杜牧的诗作也就有了更深切的感受,因为后者就是“高楼风雨”的时代环境的产物。杜牧的“斯文”,不能确指,也不必确指,应是感伤时世、忧愁风雨之作。
次句“短翼差池不及群”,转说自己,也暗含杜牧。这是一首送别诗。李商隐用“差池”暗寓“伤别”之情。这句是说,自己正如风雨中艰难行进的弱燕,翅短力微,赶不上同群。
这是自伤身世孤孑,不能奋飞远飞,也是自谦才力浅短,不如杜牧。这后一层意思,正与末句“唯有”相呼应。上句因“高楼风雨”兴感而兼写双方,这句表面上似专写自己。其实,“短翼差池”之恨不独李商隐。他另一首《赠杜十三司勋员外》曾深情劝勉杜牧:“心铁已从干镆利,鬓丝休叹雪霜垂。”正说明杜牧同样有壮心不遂之恨。这里只提自己,只是一种委婉含蓄的表达方式。
“刻意伤春复伤别,人间唯有杜司勋。”三、四两句极力推重杜牧的诗歌。伤春、伤别,即“高楼风雨”的忧时伤世之意与“短翼差池”的自慨身世之情,也就是这首诗的基本内容和主题。“伤春”、“伤别”,高度概括了杜牧诗歌的主要内容与基本主题,并揭示了带有那个衰颓时代所特有的感伤情调的艺术风格。“刻意”二字,既强调其创作态度之严肃,又突出其运思寓意之深厚,暗示他所说的“伤春伤别”,并非寻常的男女相思离别,伤心人别有怀抱。末句“唯有”二字极高评价了杜牧在当时诗坛上的崇高地位。
这首诗之蕴含着丰富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诗人极力称扬杜牧,实际上含有引杜牧为同调之意。既评杜,又属自道。同心相应,同气相求,诗人在评杜、赞杜的同时,也就寄托了自己对时代和身世的深沉感慨,暗含着诗坛寂寞、知音稀少的弦外之音。
名家点评
清代何焯《义门读书记》:高楼风雨,短翼参池,玉溪生方自伤春伤别,乃弥有感于司勋之文也。
清代黄周星《唐诗快》:伤春伤别,寻常语耳。苦切在“刻意”二字。
清代朱鹤龄、程梦星《重订李义山诗集笺注》:程梦星曰:义山于牧之凡两为诗,其倾倒于小杜者至矣。然“杜牧司勋字牧之”律诗,专美牧之也,此则借牧之慨己也。盖以牧之之文词,三历郡而后内迁,已可感矣,然较于己短翼雌伏者,不犹愈耶!此等伤心,唯杜经历,差池铩羽,不及群飞,良可叹也。玩上二语,伤己意多而颂杜意少,味之可见。
清代姚培谦《李义山诗集笺注》:天下唯有至性人,方解“伤春伤别”。茫茫四海,除杜郎外,真是不晓得伤春,不晓得伤别也。
清代屈复《玉溪生诗意》:三即首句“斯文”,言司勋之诗当世第一人也。
清代冯浩《玉溪生诗集笺注》:“伤春”谓宦途,“伤别”谓远去。杨守智曰:极力推重樊川,正是自作声价。
清代纪昀《玉溪生诗说》:起二句义山自道,后二句乃借司勋对面写照,诗家弄笔法耳。“杜司勋”三字摘出为题,非咏杜也。
清代沈厚塽《李义山诗集辑评》:朱彝尊曰:意以自比。
清代宋顾乐《唐人万首绝句选评》:借以自比,含思悠然。
清代马沅、赵彦传《唐绝诗钞注略》:晚唐之初,牧之、义山,体格不同,而文采相敌,观《樊南乙集》可知,故曰“人间唯有”云云。
近代刘永济《唐人绝句精华》:伤春伤别而曰“刻意”,曰“人间唯有”,则知伤春伤别者亦非易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