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湖南埭水漫漫,一片降旗百尺竿。
三百年间同晓梦,钟山何处有龙盘?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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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公元813—858),字义山,号玉谿生,又号樊南生,汉族,唐朝怀州河内(今河南省沁阳市)人,是唐朝著名诗人。他擅长诗歌写作,骈文文学价值也很高,是晚唐最出色的诗人之一,和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因诗文与同时期的段成式、温庭筠风格相近,且三人都在家族里排行第十六,故并称为“三十六体”。其诗构思新奇,风格秾丽,尤其是一些爱情诗和无题诗写得缠绵悱恻,优美动人,广为传诵。但部分诗歌过于隐晦迷离,难于索解,至有“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之说。因处于牛李党争的夹缝之中,一生很不得志。清乾隆五十四年《怀庆府志》记载,李商隐死后葬于祖籍怀州雍店(今沁阳山王庄镇)之东原的清化北山下。
简介
《咏史》是唐代诗人李商隐创作的一首七言绝句。第一句诗人把六朝兴废之感用高度的艺术概括融汇至口茫茫湖水的形象之中;第二句通过具体事物的特写,形象地表现了六朝王运之终;第三句囊括六朝三百年耻辱的历史,用夸张手法说来,恰好似凌晨残梦;第四句反问,是对“龙盘”王气进行的思考,扣合三百年沧桑。全诗通过巧妙地将典型景象的层层揭示与深切意蕴的层层吐露相结合,熔写景、议论于一炉,描写了一幅饱经六朝兴废的湖山图画,表达了诗人无穷的感慨与讽刺意味。
注释
⑴北湖:即金陵(今南京)玄武湖。晋元帝时修建北湖,宋文帝元嘉年间改名玄武湖。南埭:即鸡鸣埭,在玄武湖边。埭(dài),水闸,土坝。“北湖南埭”统指玄武湖。
⑵“一片”句:刘禹锡《金陵怀古》:“一片降旗出石头。”指吴主孙皓投降晋龙骧将军王浚,也指陈后主投降隋庐州总管韩擒虎。百尺竿,高的旗竿。
⑶三百年:指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六朝建国年代的约数。
⑷钟山:金陵紫金山。龙盘:形容山势如盘龙,雄峻绵亘。张勃《吴录》:“刘备曾使诸葛亮至京,因睹秣陵山阜,乃叹曰:‘钟山龙盘,石头虎踞,帝王之宅也。’”
译文
玄武湖已成了汪洋漫漫,一片降旗挂上百尺之竿。
三百余年如同一场短梦,金陵钟山真的有那龙盘?
赏析
创作背景
唐宣宗大中十一年(857),时李商隐因柳仲郢推荐,任盐铁推官,游江东。盐铁推官任上,商隐在江东一带创作的咏史诗,如《南朝》二首、《齐宫词》、《吴宫》等,主旨基本为讽刺君王耽于酒色佚乐,荒淫误国。这些诗提炼典型史事,分咏各朝,而这首诗则包容了对整个六朝兴亡的感受,可以说是以上分咏各朝的一个总结。这个总结不再胶着于讽刺议论,而是将这段历史化为深沉叹息,出以无穷感慨,表达了诗人合上史书后的心情。
文学赏析
首句“北湖南埭水漫漫”突出了六朝的故都的典型景色。北湖、南埭都是六朝帝王寻欢作乐的地方,可是经过了改朝换代,同一个“北湖”,同一个“南埭”,过去曾经看过彩舟容与,听过笙歌迭唱,而此时只剩下了汪洋一片。诗人怀着抚今感昔的情绪,把“北湖”“南埭”这两处名胜和漫漫湖水扣合起来写,表现出空虚渺茫之感。第一句“北湖南埭水漫漫”,诗人是把六朝兴废之感融汇到茫茫湖水的形象之中,而第二句“一片降旗百尺竿”,是通过具体事物的特写,形象地表现了六朝王运之终。在此“一片降旗”成为六朝历代王朝末叶的总的象征。“降旗”的典故原来和石头城有关,但诗人写了“降旗”不算,还用“百尺竿”作为进一步的衬托。“降旗”“一片”,分外可嗤;竿高“百尺”,愈见其辱。无论是从“一片”的广度或者是从“百尺”的高度来看历史,六朝中的一些末代封建统治者,荒淫之深,昏庸之甚,无耻之极,都可想而知了。
第三、四句“三百年间同晓梦,钟山何处有龙盘?”是一个转折,诗人囊括六朝三百年耻辱的历史。从孙吴到陈亡的三百年时间不算太短,但六朝诸代,纷纷更迭,恰好似凌晨残梦,说什么钟山龙蟠,形势险要,是没有什么根据的。传说诸葛亮看到金陵形势之雄,曾说:“钟山龙蟠,石城虎踞,帝王之宅也。”然而在李商隐看来,三百年间,孙吴、东晋、宋、齐、梁、陈,曾先后定都于此,全都亡国,可见“国之存亡,在人杰不在地灵”(屈复《玉溪生诗意》卷七)。前二句的“北湖”、“南埭”已经为下文的“龙盘”之地伏根,而“一片降旗”偏偏就高高竖起在石头城上,则更证明地险之不足凭了。“钟山何处有龙盘?”诗人用反问的形式,加强了否定的语气,真是一针见血的快语。这一快语之所以妙,妙在作者是带着形象来判断的。诗人对“龙盘”王气的思考,不但扣合着六朝的山,扣合着历史上的“一片降旗”,还扣合着眼前的漫漫北湖;不但扣合着某一朝代的覆亡,还扣合着三百年沧桑。他的“王气无凭论”,实际上是“三百年间”一场“晓梦”的绝妙的艺术概括。诗作熔写景、议论于一炉,兼有含蓄与明快之胜。诗人巧妙地使典型景象的层层揭示与深切意蕴的层层吐露相结合。他描写了一幅饱经六朝兴废的湖光山色,而隐藏在背后的意蕴,则是“龙盘”之险并不可凭。“水漫漫”是诗人从当今废景来揭示意蕴;“一片降旗”是从历史兴亡来揭示意蕴。“三百年来”则是把“一片降旗”所显示的改朝换代,糅合为“晓梦”一场,浑然无迹,而又作为导势,引出了早已盘旋在诗人心头的感慨“钟山何处有龙盘”的沉着明快之语,形成了诗的高潮。看来“龙盘”无处寻觅,六朝如此,正在走向衰亡的晚唐政权亦是如此。
李商隐咏史诗往往借助抒慨、设问、反问等方式,在篇末将全诗意蕴凝聚起来,以加强咏叹情调,也使整首诗显得奇警遒劲而又韵味深长。他的《隋宫》如此,《马嵬》、《梦泽》等也是如此。纪昀说:“结句是晚唐别于盛唐处,若李、杜为之,当别有道理,此升降大关,不可不知。”(《玉溪生诗说》)以这种方式曲终奏雅,是晚唐律、绝体咏史诗的艺术创造,就中以李商隐比较出色。
整首诗层层作势,逼出末句,但由于气脉辽阔,并不显得艺术上刻意用力。结尾道破而不说尽,雄直中含顿挫之致。也因如此,诗之主旨虽在“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刘禹锡《金陵怀古》),但总体以感慨咏叹出之,讽刺刻露之迹淡而悲慨叹惋之气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