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庵梦忆》是记述关于明末散文家张岱所亲身经历过的杂事的著作,它详细描述了明代江浙地区的社会生活,如茶楼酒肆、说书演戏、斗鸡养鸟、放灯迎神以及山水风景、工艺书画等等。其中不乏有对贵族子弟的闲情逸致、浪漫生活的描写,但更多的是对社会生活和风俗人情的反映。同时本书中含有大量关于明代日常生活、娱乐、戏曲、古董等方面的纪录,因此它也是研究明代物质文化的重要参考文献。
陶庵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駴駴为野人。故旧见之,如毒药猛兽,愕窒不敢与接。作自挽诗,每欲引决。因《石匮书》未成,尚视息人世。然瓶粟屡罄,不能举火,始知首阳二老直头饿死,不食周粟,还是后人妆点语也。饥饿之余,好弄笔墨,因思昔人生长王、谢,颇事豪华,今日罹此果报。以笠报颅, ..
日铸者,越王铸剑地也。茶味棱棱,有金石之气。欧阳永叔曰:“两浙之茶,日铸第一。”王龟龄曰:“龙山瑞草,日铸雪芽。”日铸名起此。京师茶客,有茶则至,意不在雪芽也。
而雪芽利之,一如京茶式,不敢独异。三峨叔知松..
惠山泉不渡钱塘,西兴脚子挑水过江,喃喃作怪事。有缙绅先生造大父,饮茗大佳,问曰:“何地水?”大父曰:“惠泉水。”缙绅先生顾其价曰:“我家逼近卫前,而不知打水吃,切记之。”董日铸先生常曰:“浓、热、满三字尽茶理,陆羽《经》可烧也”两先生之言,足见绍兴人之村之朴。余不能饮潟卤,又无 ..
万历壬子,余年十六,祈梦于南镇梦神之前,因作疏曰:
“爰自混沌谱中,别开天地;华胥国里,早见春秋。梦两楹,梦赤舄,至人不无;梦蕉鹿,梦轩冕,痴人敢说。惟其无想无因,未尝梦乘车入鼠穴,捣齑啖铁杵;非其先知先觉,何以将得位梦棺器,得财梦秽矢,正在恍惚之交,俨若神明之赐?某也躨跜偃潴,轩翥樊笼,顾影自怜,将 ..
越中琴客不满五六人,经年不事操缦,琴安得佳?余结丝社,月必三会之。有小檄曰:“中郎音癖,《清溪弄》三载乃成;贺令神交,《广陵散》千年不绝。器由神以合道,人易学而难精。幸生岩壑之乡,共志丝桐之雅。清泉磐石,援琴歌《水仙》之操,便足怡情;涧响松风,三者皆 ..
余家三世积书三万余卷。大父诏余曰:“诸孙中惟尔好书,尔要看者,随意携去”余简太仆、文恭大父丹铅所及有手泽者存焉,汇以请,大父喜,命舁去,约二千余卷。天启乙丑,大父去世,余适往武林,父叔及诸弟、门客、匠指、臧获、巢婢辈乱取之,三代遗书一日尽失。余自垂髫聚书四十年,不下三万卷。乙酉避兵入剡,略携数簏随行,而所存者,为方兵所 ..
岣嵝山房,逼山、逼溪、逼韬光路,故无径不梁,无屋不阁。门外苍松傲睨,蓊以杂木,冷绿万顷,人面俱失。石桥低磴,可坐十人。寺僧刳竹引泉,桥下交交牙牙,皆为竹节。天启甲子,余键户其中者七阅月,耳饱溪声,目饱清樾。
山上下多西栗、边笋,甘芳 ..
沈梅冈先生许相嵩,在狱十八年。读书之暇,旁攻匠艺,无斧锯,以片铁日夕磨之,遂铦利。得香楠尺许,琢为文具一,大匣三、小匣七、壁锁二;棕竹数片,为箑一,为骨十八,以笋、以缝、以键,坚密肉好,巧匠谢不能事。夫人丐先文恭志公墓,持以为贽,文恭拜受之。铭其匣曰:“十九年,中郎节,十八年, ..
宜兴罐,以龚春为上,时大彬次之,陈用卿又次之。锡注,以王元吉为上,归懋德次之。夫砂罐,砂也;锡注,锡也。器方脱手,而一罐一注价五六金,则是砂与锡与价,其轻重正相等焉,岂非怪事!一砂罐、一锡注,直跻之商彝、周鼎之列而毫无惭色,则是其品地也。
不二斋,高梧三丈,翠樾千重,墙西稍空,蜡梅补之,但有绿天,暑气不到。后窗墙高于槛,方竹数竿,潇潇洒洒,郑子昭“满耳秋声”横披一幅。天光下射,望空视之,晶沁如玻璃、云母,坐者恒在清凉世界。图书四壁,充栋连床;鼎彝尊罍,不移而具。余于左设石床竹几,帷之纱幕,以障蚊虻;绿暗侵纱,照面成碧。夏日,建 ..